星期三, 2月 27,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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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爽文摘刊登了十日談當中的第一章「男男女女,就只關心他們自己,其餘的一概不管。」
  作者喬萬尼‧薄伽丘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作家,去年前往佛羅倫斯旅行時曾想在烏菲茲美術館尋找這幅作家畫像,不過走漏了眼,找不到。待有空時在Google典藏館能否找到。
  爽文摘轉載如下:

爽文摘:「男男女女,就只關心他們自己,其餘的一概不管。」
  十年前的二月底,世紀大瘟疫正在內地醞釀,多得團結無私進步執政黨的英明領導,香港人大難臨頭卻絲毫不感到恐慌。人是自私的,沒有東西比保住私利更重要。在中國是這樣,在西方亦然,名著《十日談》便把災難時期的炎涼世態描繪得淋漓盡致。
  歐洲於十四世紀曾經發生一場黑死病(Black Death)大瘟疫,多達五千萬人罹難。薄伽丘以這次災難為背景,寫成《十日談》,講述七女三男在意大利佛羅倫斯郊外避世的日子。
  〈爽文摘〉節錄當中的第一章,讀者從中可會看到似曾相識的人性陰暗面?

《十日談》〈第一天〉節錄:
  在我主降生後第1348年,意大利的城市中最美麗的城市——就是那繁華的佛羅倫斯,發生了一場可怖的瘟疫。這場瘟疫不知道是受了天體的影響,還是威嚴的天主降於作惡多端的人類的懲罰,它最初發生在東方,不到幾年工夫,死去的人已不計其數;而且眼看這場瘟疫不斷地一處處蔓延開去,後來竟不幸傳播到了西方。大家都束手無策,一點防止的辦法也拿不出來。城裏各處污穢的地方都派人掃除過了,禁止病人進城的命令已經發佈了,保護健康的種種措施也執行了;此外,虔誠的人們有時成群結隊、 有時零零落落地向天主一再作過祈禱了;可是到了那一年,奇特而可怖的病症終於出現了,災難的情況立刻嚴重起來。
  這裏的瘟疫,不像東方的瘟疫那樣,病人鼻孔裏一出鮮血,就必死無疑,卻另有一種徵兆。染病的男女,最初在鼠蹊間或是在胳肢窩下隆然腫起一個瘤來,到後來越長越大,就有一個小小的蘋果,或是一個雞蛋那樣大小。一般人管這瘤叫「疫瘤」,不消多少時候,這死兆般的「疫瘤」就由那兩個部份蔓延到人體各部份。這以後,病徵又變了,病人的臂部、腿部,以至身體的其他各部份都出現了黑斑或是紫斑,有時候是稀稀疏疏的幾大塊, 有時候又細又密;不過反正這都跟初期的毒瘤一樣,是死亡的預兆。
  任你怎樣請醫服藥,這病總是沒救的。也許這根本是一種不治之症,也許是由於醫師學識淺薄,找不出真正的病源,因而也就拿不出適當的治療方法來——當時許許多多對於醫道一無所知的男女,也居然像受過訓練的醫師一樣,行起醫來了。總而言之,凡是得了這種病、僥倖治癒的人,真是極少極少,大多數病人都在出現「疫瘤」的三天以內就送了命,而且多半都沒有甚麼發燒或是其他的症狀。
  這瘟病太可怕了,健康的人只要一跟病人接觸,就染上了病,那情形彷彿乾柴靠近烈火那樣容易燃燒起來。不,情況還要嚴重呢,不要說走近病人,跟病人談話,會招來致死的病症,甚至只要接觸到病人穿過的衣服,摸過的東西,也立即會染上了病。駭人聽聞的事還有呢。要不是我,還有許多人眼見目睹,那麼,這種種事情即使是我從最可靠的人那兒聽來的,我也不敢信以為真,別說是把它記錄下來了。這一場瘟疫的傳染可怕到這麼一個程度,不僅是人與人之間會傳染,就連人類以外的牲畜,只要一接觸到病人、或是死者的甚麼東西,就染上了病,過不了多少時候,就死了。有一天,我親眼看到有這麼一回事:大路上扔着一堆破爛的衣服,分明是一個染病而死的窮人的遺物,這時候來了兩頭豬,大家知道,豬總是喜歡用鼻子去拱東西的,也是合該它們倒楣,用鼻子把那衣服翻了過來,咬在嘴裏,亂嚼亂揮一陣;隔不了一會,這兩頭豬就不住地打起滾來,再過了一會兒,就像吃了毒藥似的,倒在那堆衣服上死了。
  活着的人們,每天看到這一類或大或小的慘事,心裏就充滿恐怖和種種怪念頭;到後來,幾乎無論哪一個人都採取了冷酷無情的手段:凡是病人和病人用過的東西,一概避不接觸,他們以為這樣一來,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保住了。
  有些人以為惟有清心寡欲,過着有節制的生活,才能逃過這一場瘟疫。於是他們各自結了幾個伴兒,揀些沒有病人的潔淨的宅子住下,完全和外界隔絕起來。他們吃着最精緻的食品,喝着最美的酒,但總是盡力節制,絕不肯有一點兒過量。對外界的疾病和死亡的情形他們完全不聞不問,只是借音樂和其他的玩意兒來消磨時光。
  也有些人的想法恰巧相反,以為惟有縱情歡樂、豪飲狂歌,盡量滿足自己的一切欲望,甚麼都一笑置之,才是對付瘟疫的有效辦法。他們當真照着他們所說的話實行起來,往往日以繼夜地,盡情縱飲,從這家酒店逛到那家酒店,甚至一時興來,任意闖進人家住宅,為所欲為,也沒有人來阻攔他們,因為大家都是活了今天保不住明天,哪兒還顧得到甚麼財產不財產呢。 所以大多數的住宅竟成了公共財產,那一個過路人都可以大模大樣地闖進去,只當是自己的家一般佔用着。可是,儘管他們這樣橫衝直撞,對於病人還是避之唯恐不及。
  浩劫當前,這城裏的法紀和聖規幾乎全都蕩然無存了,因為神父和執法的官員,也不能例外,都死的死了,病的病了,要不就是連一個手底下人也沒有,無從執行他們的職務了,因此,簡直每個人都可以為所欲為。
  還有好多人又採取了一種折衷的態度,他們既不像第一種人那樣嚴格節制着自己的飲食,也不像第二種人那樣大吃大喝、放蕩不羈。他們雖然也滿足自己的欲望,但是適可而止;他們並沒有閉戶不出,也到外面去走走,只不過手裏總要拿些甚麼鮮花香草,或是香料之類,不時放到鼻子前去嗅一下,清一清神,認為要這樣才能消除那充滿在空氣裏的病人、藥物和屍體的氣味。
  有些人為了自身的安全,競抱着一種更殘忍的見解,他們說,要對抗瘟疫,只有一個辦法——唯一的好辦法,那就是躲開瘟疫。有了這種想法的男男女女,就只關心他們自己,其餘的一概不管。他們背離自己的城市,丟下了自己的老家,自己的親人和財產,逃到別的地方去——至少也逃到佛羅倫斯的郊外去,彷彿是天主鑑於人類為非作歹,一怒之下,降下懲罰,這懲罰卻只落在那些留居城裏的人的頭上,只要一走出城,就逃出了這場災難似的。或者說,他們以為留住在城裏的人們末日已到,不久就要全數滅亡了。
  這些人的見解各有不同,卻並沒個個都死,也並沒全都逃出了這場浩劫。各地都有好些各色各樣的人在自身健康時,首先立下榜樣,救人別去理會那得病的人,後來自己病倒了,也遭受人們的遺棄,沒人看顧,就這樣斷了氣。
  真的,到後來大家你迴避我,我迴避你;街坊鄰舍,誰都不管誰的事;親戚朋友幾乎斷絕了往來,即使難得說句話,也離得遠遠的。這還不算,這場瘟疫使得人心惶惶,竟至於哥哥捨棄弟弟,叔伯捨棄侄兒,姊妹捨棄兄弟,甚至妻子捨棄丈夫都是常有的事。最傷心、叫人最難以置信的,是連父母都不肯看顧自己的子女,好像這子女並非他們自己生下來似的。
  因此許許多多病倒的男女都沒人看顧,偶然也有幾個朋友,出於慈悲心,來給他們一些安慰,不過這是極少數的;偶然也有些僕人貪圖高額的工資,肯來服待病人,但也很少很少,而且多半是些粗魯無知的男女,並不懂得看護,只會替病人傳遞茶水等物,此外就只會眼看着病人死亡了。這些侍候病人的僕人,多半因此喪失了生命,枉自賺了那麼些錢!
  就因為一旦染了病,再也得不到鄰舍親友的看顧,僕人又這樣難僱,就發生了一種聞所未聞的風氣。那些奶奶小姐,不管本來怎麼如花似玉,怎麼尊貴,一旦病倒了,她就再也不計較僱用一個男子做貼身的僕人,也再不問他年老年少,都毫不在乎地解開衣裙,把甚麼地方都在他面前裸露出來,只當他是一個女僕。她們這樣做也是逼於病情,無可奈何,後來有些女人保全了性命的,品性就變得不那麼端莊,這也許是一個原因吧。
  有許多病人,假如能得到好好的調理,本來可以得救,現在卻都死去了,瘟疫的來勢既然這麼兇猛,病人又缺乏護理,叫呼不應,所以城裏日日夜夜都要死去大批大批的人,那情景聽着都叫人目瞪口呆,別說是當場看到了。至於那些幸而活着的人,逼於這樣的情勢,把許多古老的習俗都給改變過來了。
  照向來的風俗說來(現在也還可以看到),人死了,親友鄰居家的女眷都得聚集在喪事人家,向死者的家屬弔唁,那家的男子們就和鄰居以及別處來的市民齊集在門口。隨後神父來到,人數或多或少,要看那家的排場而定。棺材由死者的朋友抬着,大家點了一支蠟燭,拿在手裏,還唱着挽歌, 一路非常熱鬧,直抬到死者生前指定的教堂。但是由於瘟疫越來越猖獗,這習俗就算沒有完全廢除,也差不多近於廢除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新的風氣。
  意大利小說家喬萬尼.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1313-1375年)(2013.2.26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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