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政府「身家」豐厚,喜歡拿些金錢來表示「還富於民」,無事找點事來做都不要緊,妙就妙在會有些閒人得閒無事做,專替政府解釋與辯護,說這是政府的德政,是為市民負責兼為市民著想,塞錢落我們袋云云。聽他們所說,數是這樣計算的:
政府注入6000元,假如公積金每年回報是百分之五,一年回報是300元,單計每年百分之五的回報,四十五年下來便是13500元,加上年復年複式計算的滾存,實際收益絕對不止此數,連同本金6000元,四十五年之後可能得到接近四萬元。「你說特區政府多好,幾為我們設想,今天不給你六千元,四十五後便可以有四萬元。」
真是想問問,如果政府給你六千元,你可以拿來投資、可以拿來儲蓄、可以用來購物、可以拿來做生意等等等等,同樣以複式計算,由全民所帶動的社會效益,絕對不會低於強積金只有百分之五的回報。
政府的所謂「德政」,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現在才剛剛埋下了種子,已經有人替政府說好話,說出一個將來會大樹成蔭的結果來,唯有祝願特區政千秋萬世。
附一篇去年年頭的報章舊文章。
諾貝爾心理學獎(陶傑)
如果諾貝爾設有心理學獎,那麼發明「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那位心理學家,必定是得獎人之首選。
不但是繼佛洛伊德之後的最偉大成就,還是繼牛頓發現地心吸力之後人類的另一突破。「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顛覆了許多婆婆媽媽的道德:不,人性再堅強也有一個臨界點,當暴虐發展到超越臨界點的另一邊,再堅強的人性也會投降。
一切從瑞典的一宗銀行劫案開始:賊匪挾持了幾個人質逃跑了,人質跟從著綁架者,生命有如魚肉,擱在冷冷的砧板上,在極權者的面前,恐懼會漸漸發酵,轉化為對綁架者的崇拜,把他當做王者,最後反過來,還站在賊人的一方,譴責來救自己的警察。
一宗普通的罪案,登在報紙上兩三天,平常人看過就忘卻。偏偏有人對著這宗新聞出神,像牛頓思想落下來的蘋果。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解釋了人世間許多悲慘事:為什麼公義得不到伸張,為什麼極權得到許多人的附和,為什麼有許多人甘願為極權者塗脂抹粉,他們開始的時候確實是說謊,但漸漸他們說服了自己:這個壞的主子,其實沒那麼壞的,一切都是外人的誤解。
西方的愛樂團,到北韓演奏,向全球廣播。愛樂團演奏是尋常的音樂活動,但因為地點是北韓,樂團覺得是莫大的寵幸,全球廣播,是為了「紀念」第一次進入北韓。
是音樂的破冰之旅?還是有望把人性帶進鐵幕?還是音樂是音樂,不涉政治;還是凡事要樂觀一點,對於北韓人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患者,會提出九百九十九個理由為自己辯護,而且最後都會說,那裏的領袖和官員,私下其實都很喜歡藝術。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理論,偉大在這個地方,暴露了人性最脆弱而愚昧的一角,而且往往是所謂知識份子,嚴格來說,他們沒有說謊,也沒有昧著良心,他們只是在恐懼的推動下,完成了一次良心的轉型。諾貝爾為什麼不設心理學獎呢?這個與天文學一樣偉大的學科,解釋了世間許多啞謎,帶人沉潛到最深的深淵,沒有光,沒有生命,連虎鯊也沒有,一個寂靜大暗得最幽怖的地方。
摘自2008年1月25日《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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