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7月 09, 2010

  已經記不起是那一年,大概是七八歲的時候吧,父親要去黃大仙求籤,家中兄弟姊妹眾多,不知何解,那次只領了我一個人去。那時年紀小,根本不知道去黃大仙是甚麼一回事,只知在門外有很多地攤,包括賣玩具的,於是駐足觀看。父親似乎知道心意,於是一同蹲下選擇,看了一會,父親突然站起來,一手按著西裝袋,一手指著旁邊的一名小孩,問他為何伸手入他的西裝袋內,是否想打荷包?女檔主立刻解圍,說是誤會。結果玩具買不成,一手給父親拖著回家了。
  住在頂樓的時候,僭建的天台屋要拆除,建時已花了錢,拆卸時再要付錢很不划算,於是父親和我們眾弟兄一同工作,先將屋頂拆下,再將窗框逐一拆除。上面的材料已經清理,我們從上面爬下來,準備拆去主要支撐。雖說我們已十多歲,但是和如巨人一般的父親在體型上仍有距離,當垂直的支架拆開,橫向的支架就要蹋下,還來不及取來支撐時,父親用右手一托,將整個支架承起,一面運力負重,一面吩咐我們立刻取來臨時垂直支架頂著橫向的支架。直到那時候,才留意到父親手臂的粗壯。
  某次家中唔知維修甚麼,需要在牆上鑽窿。首先用電鑽鑽個窿,跟著打入膠塞,套入需要安裝的支架,再用螺絲收緊。自己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收到最緊,父親還說要收緊些,不然容易鬆脫。心忖已經收至最緊啦,還要收?沒有辦法之餘,用力再收,勉強再收多半個圈,放棄下來,父親一話不說,拿著螺絲批上去再收,竟然可以給他收多一兩個圈。當時真是有點目瞪口呆。用螺絲批收螺絲看似容易,實際上要用上掌心壓配合手指轉動,壓不緊容易滑牙,顧得壓時又轉動不了,用得多了連手心都起了繭。對父親來說沒有甚麼,粗壯的手掌長滿了厚繭,完全配合了鬥木佬的身份。
  搬來這裏後,吃過午飯,父親多會進房休息,待我要接近出門時,他又會走出來,坐在慣常坐的地方,看著我換好衣服出來,收拾背囊,準備穿鞋出門。有時見他像是沒精打采,多會問他怎麼樣?是不是身體覺得不舒服?或是有甚麼事要說?而他的答案多數是「我無事。」「無事吖。」待自己穿出鞋襪時出門時,他又站起來,原來他要親手關上門,送我出門口,才再安心休息。
  父親在醫院最後的日子,因為要等候動手術,只能吃流質食物,身體明顯消瘦了,可是雙手依然強壯。可能受藥物影響,有時候會覺得很疲倦,整天睡在床上,但當吃飯或是需要坐直身體時,父親可以利用掛在牀上的吊環將自己的身體拉直坐好,雖然有時會頗吃力,不過有時會笑一笑,充滿自信。
  看著他仍然相信自己的一雙手,想起他說自己的工作,介紹自己是做木匠的,說得鬼馬一點會說自己係鬥木佬,所以聖名是若瑟。
  有些事情已經逐漸淡忘,有些事情依舊記得,亦知道光陰不會再回來,但總希望能夠重拾昔日被拖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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