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這回事相信只有十歲八歲前有利是收兼仍無反抗能力時才會喜歡,當開始反叛期和嘗試獨立喜歡過自己生活的時候,相信個個已不太喜歡跟隨父母四出拜年。
奇怪在於青少年時不喜歡,但到了自己變成父母後,卻又強迫自己的兒女跟隨,咁即係點呢?
本來好久不見,找日大家相聚,年終或年頭回家探望父母親戚也可成為一件美事,奈何大家仍擺脫不了繁文縟節,既要送禮又要回禮,亦好像缺一不可,但那個才屬於傳統,一時間又說不清楚。
農業社會或許不能免俗,城市生活應該有多少改變,並不是先進如甚麼網上拜年電子利是之類,而是有屬於自己的個人空間與時間,檢討與回憶才能展望明天,若在喧鬧中渡過,只活在昨日今天。
很久前看過李敖寫不喜歡過農曆新年,這裏轉載十九才子一篇。
2021-02-18
農曆新年假期已過,中國網民尤其是年輕人,愈來愈反感拜年的習俗。網絡民意綜合所見,令他們反感的主要原因是親戚聚會,彼此價值觀懸殊,生活方式有別,而話不投機。
年輕人認為,上一代注重群體、面子、形式,缺乏尊重個人的概念,而當代的中國年輕人,尤其是網絡一代,由城市文明餵養長大,追求獨立自主,對於長輩的客套話、門面話,以及話裏有話的攀比之心,只覺無聊可厭。
過年本身是一個宏大的文化課題,為何中文稱之為「過」年,而不像英文那樣稱為celebration(慶祝),就足以討論三日三夜。
中文一個「過」字,在潛意識中,是將每一年視為一個關口。中國歷千年的農業文明,經濟落後,屬於望天打卦,戰亂、饑荒頻繁,人生目標普遍在追求溫飽的層次,即使有錢人家,也往往富不過三代,財富很快在改朝換代的動盪之中,煙消雲散。無論貧富,過年都是一個重要的考驗,到底是豐年還是荒年,有決定生死存亡的影響。
連《紅樓夢》也專門寫了一筆佃戶過年孝敬賈府,送交各種牲口年貨的情節:從黑山村到賈府所在的京城,路上走了一個月零兩日,天氣嚴寒,路有積雪,旅程之艱難可想而知,但重點是這個村莊的頭目烏進孝解釋:「今年年成實在不好。從三月下雨,接連?直到八月,竟沒有一連晴過五六日。九月一場碗大的雹子,方近二三百里地方,連人帶房,並牲口糧食,打傷了上千上萬的,所以纔這樣。」因此賈府的老爺之一賈珍,看過貨物清單之後,抱怨說「這夠做甚麼的!真真是叫別過年了。」
古代中國社會,無論是烏進孝,還是賈珍,因為經濟方式的限制,不分階層,田糧收成是性命根本,「一唔好彩」,農民餓死,士大夫抄家,皇帝上吊,都是分分鐘的事。但是現代工業經濟,已經解決地球上絕大部份人的溫飽問題,工業城市文明,每日流水式作業不斷,二十四小時無休,無所謂「過」年。
中國年輕一代,自出生起,接受的是這一種新的生活思維,但他們的上一輩,許多人還停留在過去,依然以吃飯、婚配、傳宗接代為人生命題,過年就是對於這些命題的考核。因此親戚聚會,最關心的永遠是有沒有對象,幾時結婚,收入多少,有沒有加人工,而不是其個人的成長、經歷、興趣、感受之類。許多中國的城市青年,選擇養貓養狗、打機上網、健身扮靚,自認為比他們的上一代活得開心,對於親戚的人生指點,當然不屑一顧,正如有的年輕人反問:「他們也不見得活得幸福,為甚麼要我們走他們的老路?」
陶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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